相关市场界定是反垄断和竞争政策分析中的核心步骤，旨在确定企业竞争的市场范围，《国务院反垄断委员会关于相关市场界定的指南》第二条也明确指出，在禁止经营者达成垄断协议、禁止经营者滥用市场支配地位、控制具有或者可能具有排除、限制竞争效果的经营者集中等反垄断执法工作中，均可能涉及相关市场的界定问题……。不能忽视的是，相关市场界定是反垄断法领域的问题，同样也是一个经济学问题，因此在反垄断案件中，通过经济学的工具对界定相关市场也屡见不鲜（如食派士案、3Q案）。本文拟解析产品流测试这一经济学工具，如何运用在界定相关地域市场中，以期为相关从业者提供参考。

产品流测试（又称Elzinga-Hogarty 测试产品流测试），由Elzinga和Hogarty两个经济学家于1973年提出，他们认为，个体经营者的生产销售数量汇总起来的货物总量数据,如同价格数据一样,可以反映买卖各方套利的行为,是市场均衡的结果,货物量数据远比价格数据更稳定和可靠。基于此，他们提出了以货运量这一因素为核心的产品流测试。此后，这一方法被在司法实践过程中多被用于相关地域市场的界定中。

产品流测试的内核是依据货运数据计算两个指数，通过目标区域之间特定产品的流动情况来判断不同地区是否属于同一相关地域市场。[1]这两个指数分别是外部流入比指数（LIFO指数，little in from outside）和内部流出比指数（LOFI指数，little out from inside）。

LIOF指数是指目标区域市场上的消费者对该地域市场内生产者产品的消费量占目标地域市场总消费量的比例，其计算公式为：

LOFI指数是指目标区域市场上的消费者对该地域市场内生产者产品的消费量占目标地域市场总生产量的比例，其计算公式为：

LIFO指数关注的是需求方，通过测试来度量目标区域内消费者选择该区域内所生产的某种产品占其所有消费量的比例，进而分析该产品从目标区域外部生产企业流入目标区域的程度。LIFO值高,则说明目标区域的市场需求主要由本区域生产提供,用以证明该目标区域构成一个独立的地域市场。LOFI值关注的是供给方，通过测试来度量目标区域内生产企业的产出有被该区域内的消费者所消费，进而分析该产品从目标区域内生产企业的产品流出目标区域的程度。LOFI值高,则说明目标区域的生产企业的产出主要用于当地的消费,这也可被用于说明该目标区域构成一个独立的地域市场。当两个数值均为较高值时，则表明该目标区域不依赖区域外的进口，区域内的产出也没有流向其他区域。这两个数值涵盖了产品的需求和供给因素，并且在理论上尽可能的反映了所有来自于目标区域的产品的流动情况，因此理论上可以使界定出的相关市场更接近于真实情况。

从前述公式中不难看出，运用产品流测试界定相关市场的关键是获取到相关产品生产数量与消耗的数量，界定时为了简化计算，一般假设目标地域为开放的。地域内生产的产品供大于需时，则必然会流出目标地区；而当目标地域内生产的产品需大于供时，则必然会有地域外的产品流入目标区域。基于此，实务中过程中进行产品流测试所需的数据为目标区域内相关产品的出口数据与进口数据，为保证数据来源的可靠性，我们会引用各国海关统计的进出口数据作为计算的依据。

运用时需先测算LIFO指数，如果LIFO指数未达到90%（学界通常以90%作为标准），说明目标区域更多的依托于外部进口，这种情况下目标区域一般不能被界定为一个独立的相关市场，需要扩大相关地域市场的范围再次进行界定；相关，如果LIFO指数超过90%，那么目标区域内消费偏重于本地生产的产品，可以进行下一步“测算LOFI指数”。

测算LOFI指数同前一步，如果LOFI指数达到90%以上，同样说明目标区域的生产的产品主要在区域内被消耗，出口数量较少。如果LOFI指数同样达到90%以上，则可以根据测试结果推断目标区域可以被界定为一个独立的市场。

产品流测试在美国的医院并购案中到了广泛的使用，典型案例是1997年美国特拉维尔医疗保健公司(DHC)诉MCD案[2]，原告指控被告存在谋求垄断的行为,而如何界定相关地域市场是该案的争议焦点之一。原告主要通过产品流测试的结果来证明，其依据1992年数据,计算出该案的LIFO指数是90.5%，即使用住院服务的新城堡村居民使用在本地的服务。LOFI指数是85%，即使用位于新城堡村的医院的人中有85%为本地居民，这一测试结果可以证明新城堡村可以作为上游医疗市场被认定为一个独立的区域市场，法院也支持这一看法。但在界定下游家庭医疗服务的相关市场时,原告提出75.9%的ISD 病人是新城堡村居民，这个数据部分符合LOFI的标准,但是原告无法提出LIFO的指数,因此法院没有支持原告提出的城堡村在下游医疗服务市场也是一个独立的相关区城市场的看法，最终原告败诉。[3]

产品流测试在界定相关市场时，因其应用简单，只需要取得相关且准确的定量数据就可以对得出检测结果，所以受到了反垄断执法机构和学者们的重视。这种测试方法很好地解释产品的流动模式，测试结果页相对更加直观，所以相比价格相关性比较法更多的被应用在反垄断案件中。

虽然产品流测试具备前述的优点，但在实践中其并没有SSNIP测试一样的认可度，也未被写入法律法规或者适用指引中，主要是由于其存在一定的缺陷，由于其依托的数据单一、思路简单，因此可能在实践中无法准确地界定出目标市场中已经存在的相关市场，因为数值的量化可能无法体现市场内企业实际的情况，可能忽略潜在的竞争关系，例如上海和北京的房地产开发市场因政策、土地价格等原因，一般会被界定为两个独立的低于市场，但不代表上海和北京的房地产开发企业之间不存在潜在的竞争，这种潜在竞争亦可能影响市场内企业的定价策略。

有研究表明，在产品同质、运输成本低的条件下,产品流测试界定的相关地域市场偏小;而在差异性产品的条件下,界定的地域市场又偏大。虽然这种情况确实可能出现，但实务过程中，当能够获悉到全球范围内产品同质或差异，且运输成本不再是影响因素时，运用货运量去进行产品流测试，进而界定相关地域市场将不再有意义，从价格和替代性的角度去界定市场将会更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