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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所望》所选取的40篇与花草树木有关的散文，都与自己某一阶段的人生经历或情感记忆有关，对我来说亦是追忆逝去的年华，这些跨度近三十年的文字中，有的还是一介留学生时期留下的笨拙且热情的文字。写“合欢树”，令我怀念那四世同堂的天伦之乐；写紫藤，让我想起已长大离家成为“社会人”并为理想而努力着的孩子……我珍视的，是数十年间的那些陪伴和心路历程。

■ 裘  索

《花所望》所集，是我近30年间所写的部分有关植物的文字。写的时候，往往行走于感性的花草树木之间，所以压根儿没想到要结集出版。书的出版，对我而言有意外之悦。

20多岁参加全国律师资格考试合格，获中国律师执业资格后不久，我即赴日本早稻田大学进修，之后曾供职日本的律师事务所，并成为第一个能以律师身份在日本执业，为日本企业和个人提供有关中国法律服务的中国女律师。随着中国经济的飞速发展和司法环境的不断改善，以及日本企业对中国投资的大量增加而产生的法律服务领域的持续扩大，1999年，我加入上海市锦天城律师事务所，成为高级合伙人，并将工作重心由东京转回故乡上海，主要从事中日相关企业法律业务。作为一名法律人，自20世纪末起，我在中国先后出版了《日本国律师制度》《日本国检察制度》和《日本违宪审查制度》等专著，介绍了日本现代法律制度。此外，还在日本出版了日文专著《中国公司法》等，将中国的商事法律现状第一时间介绍给日本，让日本社会特别是日本企业了解中国的商事法律，了解中国保护外国企业合法经营的一系列法律制度。

工作之余，我长期研学花道、茶道，感受由此带来的美感和喜悦。自带灵性的花是传递真善美的不二使者。从花开花落到余韵，让我看到了生命的力量，取舍有度，进退有序，在取舍进退间感悟人生的价值。花道的本质不仅仅在于法度规程的沿袭，它更能让人看到生命每一阶段的自然状态。

侍花弄草不足风雅，却能使庸常的日子平添喜乐。花道作为一种探索美和平衡思想的载体，也是一种生活方式和人生态度。窗轩枝叶照眠，起居于花草间，与草木交融的神秘和窃喜常让我哑然莞尔。植物有情，是有情之眼看出来的，如此，人与花相对，但需相笑不语，百感化为一个喜字足矣。悠长生命的晨昏有嘉卉的陪伴，这人间真是有美，尽管美有时会被撕裂，丑也会被张扬，就像这世界总会有风霜雨雪、电闪雷鸣，但庭院中缕缕植物清香，古老花器中融入的时令花叶，案几上的一朵小花那一低头殊是可人的温柔，总会在被拨动心弦中令人感觉岁月静好，在细品光阴长廊里回荡着的远路走来的沧桑脚步声时，不由更加珍惜眼前的光景。

有些一时的爱好，陈旧的、经典的、时尚的，随着工作的忙碌、时光的流逝而渐行渐远，而对花草的爱好，一如既往地挚爱着并愈加弥深，因为花草在我们动态的生活中，潜移默化着我们的情绪。情迷草木，乐于花道，一个程级一个程级地精进，一个段位一个段位地晋升。回望自己一路走过的花道，那些看似程式化的日本花道，其实就是一种格式，是对人生的打磨和淬炼。对于通达之辈，不失美的视角，不乏创作空间，穿越看似严苛的规程，抑或更能激发人的潜能。如不满足于欣赏，要制造欣赏对象，研习是必需的，而学习中的坚持是关键的，因为喜欢所以想学，这种行为是纯粹的、专注的、延伸的，所以也是可持续的。

无论日常工作多么繁冗，我的心海始终会腾出一席天地为花草预留，恰如书画中的留白，这份余玉是天高云淡，也是静水流深、沧笙踏歌。与花木为伍，和自然亲近，可以看到天涯的无边，让我从容淡然。一屋书香满堂花醉，任沧海桑田风云变幻，唯草木宠辱不惊。几十年间，花开花落人来人往，花有重开时、人无再年少，时间本身带有一种无情，但超越时间，世间万物都彼此奇妙地呼应着。

早在2009年5月，我就成为浦东世博法律志愿者团团长，为2010年在上海举办的世博会提供志愿服务，也让自己成为讲好中国故事的载体。世博会期间，处处鲜花。2018年、2019年、2020年，我又连续三年加入上海市司法局组建的进博会法律志愿团，为进博会提供志愿法律咨询服务。一年一度、年年秋季，走进以我喜欢的“四叶草”为建筑外形的上海国展中心进博会场馆中，穿梭于各国的展位，零距离地递送商务法律资料，开展现场法律咨询服务，不由写下“四叶草”之章：植物传递着情怀和境界，四叶草是我尤其喜欢的植物。四叶草告诉人们的是什么？每一种植物都有代表的花语，四叶草代表着幸运和财富，我们要向国际社会释放中国改革开放、市场开放的信号，其实也是给国际商家带来商机。四叶草还有另外一个名字称为“幸运草”，它寓意着进博会可以给参展者带来幸运，这也是四叶草向世界述说的植物文化的语言。从航拍中，我们可以看到进博会场馆的四片叶子，这里不仅融入了中国传统文化的元素，也秉承了中国一直以来中正至和这样一个理念，向国际社会释放了开放合作互利共赢的信号。

平时，在工作、学习、阅读、旅行、研艺、家务之余，我习惯将一些思考记下来，化为自己认为有趣的文字，密密麻麻地留在只有自己才能看得懂的记事本里，其中的一部分，会慢慢整理成文。《花所望》所选取的40篇与花草树木有关的散文，都与自己某一阶段的人生经历或情感记忆有关，对我来说亦是追忆逝去的年华，这些跨度近30年的文字中，有的还是一介留学生时期留下的笨拙且热情的文字。写“合欢树”，令我怀念那四世同堂的天伦之乐；写紫藤，让我想起已长大离家成为“社会人”并为理想而努力着的孩子……我珍视的，是数十年间的那些陪伴和心路历程。

曾经离开出生和成长的地方到另一方国土的经历，令我自觉或不自觉地成为一个中间人——把一方的文化传递给另一方。书名所引“花所望”，是日本的茶道用语，即茶主把茶室中侍花之趣让渡给茶客的一种礼法。日本的花道起源于中国的佛前供花，日本茶道也源于中国，遣唐使将茶种带回了扶桑，也将陆羽的《茶经》带回了东瀛，这是我们泱泱华夏传统文化赐予人类的灵魂滋养。研习日本花道和茶道过程中，我获得了对中国传统文化回归的喜悦。

2022年，正值中日邦交正常化50周年。前不久，锦天城律师事务所日本东京分所在樱花烂漫之季举办了开业典礼。杖乡耳顺之年，我也收获了《花所望》，望之道、望之善、望之美，由一个自然世界出发，去找寻生命的价值、人生的意义，百感交集中，这或许是一个新的原点的起点。